在氤氲江南长大的包雨婷从小视村医爷爷为偶像,从复旦大学华山医院外科学专业(神经外科)硕士毕业后,她报名成为西部计划志愿者,来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县,用一腔热血感悟医者仁心。
村医爷爷是偶像
“从小就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包雨婷的爷爷是一名乡村医生。虽然爷爷在她读初二那年去世了,但爷爷背着药箱到各个村里给村民们治疗的场景她至今难忘。“我一直视爷爷为偶像,从小就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高考时,她如愿考上温州医科大学。她曾多次畅想自己的未来,“自己毕业后应该会在村里或者乡里当一个医生”。
本科快毕业时,包雨婷就很想参加服务西部计划。不过由于当时学业冲突,她只能暂时将梦想搁置。2024年她从复旦大学硕士毕业后,初心终于得偿,但包雨婷学信网上的资料是“博士研究生”,入学日期是“2024年9月1日”,学籍状态是“保留入学资格”——这也意味着她为了自己的志愿服务梦想,选择了延后自己的博士学业。
包雨婷做志愿者的决心很是坚定,不过南北气候上的巨大差异上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刚到和田县的第二天,包雨婷一早起床还以为自己患了甲流。“喉咙特别干,有痰”,“感冒症状”持续了好多天,她才醒悟过来是天气极度干燥的反应。冲击并不仅仅来自干燥,和田县城是座新城,基础设施还没完全到位,每日37℃左右的高温下,包雨婷只能用矿泉水瓶灌凉水物理降温。当地和她饮食习惯截然不同的饭菜,也成为她面临的又一个艰苦挑战。
可“偶像”的力量一次次冲击着她,初心未变。让这位江南姑娘扛过了所有的水土不服,毅然扎根在了大西北。
住院医师和小老师
“大家在实践中一起进步很快乐”
包雨婷在和田县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做住院医师,每天早上10点准时交班后,她会和科室负责人买买提·阿布拉医生一起开始查房。有术后病人,她要帮忙消毒换药;有病人要手术,她需要跟着主任一起上台做手术;或是去急诊参与会诊。“这些跟上海医院里新医生的工作类似”
和一般新人在基层医院不同的是,包雨婷作为名校高材生,承担了给科室同事讲课的任务。她讲的课都很有针对性,对基层医院的医生比较实用。
“我最开始讲的就是各种手术细节,包括手术室的安排布置等”
普及型知识讲过之后,她还会开“进阶班”,翻译各种最新研究成果的英文资料,和同事们一起在实践中学习新知。为此,她也会熬夜准备课件
“不觉得苦,不仅自己学到了,还帮助别人学到了。以前我在上海,临床上跟着老师有很多做法,都自然而然就做了,但不知背后原因。在这给大家准备学习资料时,我也理解了其中的依据,更感受到大家在实践中一起进步的快乐。”
下乡义诊一次不落
“想起了学医时的最初想法”
包雨婷不喜欢坐在县城的医院办公室里,深思自己“学医”和“支边”的意义。每逢科室派医生下乡义诊,她总是一次不落地跟随。
“好像真的在我到了病人家里之后我就猛然想起了我当初学医时的最初想法”
包雨婷说自己报名参加服务西部计划健康乡村项目时,想象中的日常就是“到各个比较偏远医疗条件不是那么好的乡镇,去一些家里比较困难无法及时就医的村民家中做一些医疗的帮助”
在和同事们去阿瓦提乡义诊时,她面对的病人除了本专业外很多都是内科领域的,甚至包括了疑难杂症。“我感觉自己又重回了本科。我也把所有的教科书都拿了出来复习,研究病人的病情再进行诊断,总会有新的收获和成长”
也正是在阿瓦提乡,包雨婷感受到了自己作为医务工作者的“蜕变”。
“我们去了一位肝肾功能衰竭晚期的患者家里,其实从医疗角度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但他才45岁左右的年纪,还有两个孩子。我们去了之后给他换药,做了尽可能多的临终关怀。我们觉得应该给家属更多的心理抚慰,还留了电话,让家属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们。”
医疗小组回去后,病人于第三天的凌晨去世。家属早上特意打电话告知了医生们,悲伤之余特意感谢他们给予的帮助。包雨婷当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医疗手段终有局限,对生命的敬畏与关怀才是永恒。在用自己的脚去丈量了和田的土地,实地感受了和田同胞的喜乐与哀伤之后,包雨婷愈发体会到其实生活中遇到的很多问题,终究没有准确答案,能做的就是“遵从本心,尽力而为”。
和田县内有两条河,喀拉喀什河和玉龙喀什河。它们默默却义无反顾地从和田县人民医院的东西两侧,一路向北,汇聚成唯一能够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和田河。
如今,服务西部已有237个日夜,包雨婷仍在和田县。新时代年轻人的韧劲和理想让她迅速适应了属于干旱荒漠气候的这座边境小城,就像那两条河。她的青春和热血,奔涌向前。
记者手记
和田县还很年轻,县城最近才新开业了第一家电影院,包雨婷去这家名为川亿影城的影院看了自己近一年来的第一场电影,刘昊然和周冬雨几年前主演的《平原上的火焰》。
新疆同事下班后,都要从新城开车30多公里回到和田市的家中,没有大城市里常见的同事聚会,所以,包雨婷的业余生活不算丰富:弹弹大学时自学的吉他,和同来做志愿服务的上海朋友偶尔去市里购物一下,去野外挖挖和田到处都有的野菜苜蓿,学着烧烧简单的饭菜,然后毫不留情地奔赴甘肃籍同事王淑红家蹭饭。“她的油泼面、麻辣烫、大盘鸡,都做得太美味了!她三十多岁,跟我姐姐年纪差不多大。”她这饭蹭得理直气壮。
这篇稿件的开头,我如实记录了包雨婷大半年来的感受反差,但叙述的她和记录的我,都完全没有渲染辛苦的意思。不适应,是真实的感受,彼时的包雨婷,其实和突然离开惬意生活的普通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她在志愿服务西部的时候,一直在认真观察,亲身感受。她看到国家的医保在当地实现了100%全覆盖。即使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的村民,生病也不用愁,因为除了医保,乡里村里还会根据家庭实际情况,给他们办理慢病卡和低保,“可能吃顿饭的钱,就能看一场大病。”
她在服务中感受自我的价值与成长,也感知时代的脉搏和国家的巨变。她如今的适应,也是真实的感受。
包雨婷是一群年轻人的缩影。和她一样,无数报名参加了志愿服务西部计划的上海大学生,从繁华的国际大都市走向西部的基层、一线,他们用汗与泪、欢笑与感动,谱写了一曲曲属于青春的歌。
(《青年报》2025年5月12日头版、4-5版)